第七章 守阙遗恨迁_大明风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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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守阙遗恨迁

  许彬在洞内燃起一堆篝火,让若微在火边取暖,又在附近撒了些药粉以避毒蛇毒虫,这才腾空一跃,以脚在洞壁点了两次算是借力,便一跃而出。

  “外面雨虽小了些,但还是在下,你在里面好生待着,我找到仙露叶就回来。”许彬的声音渐渐远了。

  若微守着温暖的火,衣衫渐渐干了,自己的心与肩头的伤便一起痛了起来。

  为什么只有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,才能聚守?

  欠债?还债?

  就算是前世你欠了我的,可是今世你早就还清了。反而是今生我欠你如此之多,来世我又拿什么还给你?

  此时,雨已经停歇,而酸楚的泪水仍然难止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火堆渐熄,天色渐明。

  许彬回来了,他不发一语,只是拿了几株草叶,给她看了一眼,便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。随即将若微抱起,一同跃出。

  此时天色已然渐亮,站在山顶向山下遥望,可以看到长江一线。水天山色,浮华迤逦,百里景色,尽收眼底,南京城郭,历历在目,辽阔江天,令人神驰。

  两人心中,却有千般不舍。

  “下了山,又将成为路人。”他说。

  她对上他的眼眸,“你知道的,形似路人,心如知己。”

  他笑了。

  她却凝眉而忧,“其实,从我第一次见到你,我便有些怕你。”

  “怕?”他糊涂了,为何要用这个字眼。

  “因为你太过优秀,在你身上有一切我所向往的东西,所以怕。”她的调子柔柔的,似乎像是梦语,“直到昨天我才发现,我怕你,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迟早都会靠近你。我关心瞻基,不能看着他受病痛折磨。可是,我也牵挂你,更不能让你孤身犯险。”

  他仿佛明白了,面上渐渐浮起那令世间所有女人都为之倾倒的笑容。是的,她的心声说出来原本多余,他对她的心思早已洞悉得再清楚不过了。没看清自己心的,其实一直是她自己。

  “我不可能牺牲你去成全他,永远不会!”她说。

  他面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扩大,骄傲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。

  “同样,也不会伤害他来成全你。”她应该是一个坚强的女人,所以说这段话的时候,她的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注视着他,“我于你而言,再喜欢也是不完整、不完美的。那么,就守缺吧。也许这样,你我之间的这份情,才分外隽永。”

  他明显愣住了,目光也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山脚下的长江水上,半晌无语,心如煎沸。每次两个人似乎要更进一步的时候,偏偏就会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拖着向后退去。进一步,退十步,永远在这样的怪圈中兜兜转转,精疲力竭,柔肠寸断,偏又不肯放手。

  终是相对无言,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向山下走去。只是走到半途,若微稍稍有些意外,因为许彬用匕首割掉了那只袭击她的野猪的两个前爪。

  “做什么?”看着血淋淋的猪手,若微觉得恐怖极了。

  “回去做个黄豆猪脚汤,最是养颜的。”和煦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,只是他的眼中依旧有些难掩的苦涩。

  在山脚下,他们来到寄存马匹的那位大嫂家。看到两人满面尘垢,颇有些狼狈,若微身上又受了伤,大嫂执意把他们让到家中。

  洗漱之后,若微又换上大嫂的干净衣服,坐在炕上喝了杯热茶,还被大嫂硬留下用早饭,盛情难却,这里的民风实在淳朴良善。若微很想给他们留一些银两,无奈两人都没有带银两在身上。许彬看到这户人家虽说不上是家徒四壁,却也十分清简,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。若微眨了眨眼睛,突然有了主意,她告诉这家的男人,说山上还有一只被打死的野猪,于是便让许彬领着他又招呼上邻家的男人,几个人拿了扁担和绳子上山去扛猪了。

  大嫂笑得合不拢嘴,“这头猪我们三家分一分,除了炖肉吃,做成腊肉还能吃上一整年呢,真是托你们的福!”

  “哪里的话,大嫂是好心人。”若微喝着大嫂递过来的鱼汤,不由有些纳闷,“大嫂,这鱼汤味道如此鲜美,肉白无刺,嫩滑味美,这鱼肉又极为厚重,是昨夜大哥从江中捕来的吗?”

  “可不是,这是难得一见的江鳗。”大嫂又给若微添了些,“你身上受了伤,得多吃些好东西补补。你可不知道,这江鳗最是养人,还能治肺痨咳血呢!”

  “哦?”若微仿佛不信,“鱼汤还能治咯血之症?”

  “是呀!之前我们住在牛头山附近的村子里,后来我们村里有个人从外面经商回来,不知怎么就染上了病疾,结果这病一传十,十传百,死了不少人。官府就把我们村子给封了,让我们自生自灭。我们能有什么办法?能逃的就逃,逃不了的染上病,就被扔到江里去自生自灭。结果你猜怎么着?”大嫂叹了口气,“村子里没剩下几个人,最后我也染上了。”“大嫂?”若微瞪大眼睛,“是痨瘵吗?咳嗽、胸痛、咯血、发热?”

  “是呀,眼瞅着活不了了,村里人也把我扔到了江里。”大嫂面上悲意渐起,“原本就是死路一条,谁承想呀,就被我们当家的,你大哥,给救了。他家世世代代生在船上、长在船上,捕鱼运货,守着长江吃饭,从蜀地到南京,每年就这么往来漂着。说来也是天赐的缘分,他救了我,也不知道我得了什么重病,只是看我一个年轻姑娘,人长得也算周正,便每日里给我喝些鳗鱼汤,谁承想,这十天半月之后,我竟好了。病没有了不说,人也白净了,面色也红润了。就这样,我就嫁给了他。”

  “大嫂,这江鳗真的有这等神奇?”若微面上一派喜色,许彬早就告诉过他,朱瞻基此番受到重创,内伤引起肺脏受损,就算用药缓解治愈,可能也会留下病根,须要好好调养。食补则更是重要,可许多食材又与他现在所用药材相克。若微正在发愁,想不到竟然得了这么一个奇方,立时顿感欣喜。

  “是啊,我们后来就不依江而活了。这江上虽好,可风浪无情,总是没有这陆上稳定。所以后来我们就搬到这黑枫山下,靠山可以捕猎吃肉,还可以将猎物拿到城里去卖。而且这里也算是临着水,隔三岔五地他也去捕些鱼,寻常的鱼拿去卖,可以贴补家用。这江鳗长得丑,南京城里的人不会收拾,也不认,他就都让我吃了。所以我这身体呀棒着呢,从来不生病。这不,我们俩一口气生了三个娃儿,都好着呢!”大嫂兴致勃勃,说得若微也如拨云见日,心情豁然明朗起来。

  半月后。

  朱瞻基一大早在南京守备的陪同下,在各处勘察了救灾钱粮的发放情况,又去惠民署慰问了灾民,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宫中。

  经过半个月的调理,朱瞻基已然重获健康,宫中也重新收拾了殿阁,虽然空场内的营帐还在,那也只是为了不时之需,人们又重新回到房屋中起居休息,一切都回归了原位。

  在静雅轩的小厨房内,若微正在张罗着晚膳,当她端着一盆香气四溢的鱼汤进入厅里的时候,朱瞻基和馨儿立即苦了脸。

  “娘,又喝丑鱼汤呀?”馨儿丢下筷子,爬到朱瞻基怀里蹭来蹭去,“父王好可怜,馨儿好心疼父王。”

  “郡主,这鱼汤多香呀!咱们娘娘亲自做的,新鲜的江鳗加上绍兴老酒、嫩葱段、鲜姜片隔水清蒸,是又清淡又滋补!”紫烟一面指挥着宫女们端上饭菜,一面代为解释,哄着小郡主高兴。

  “再好喝也是丑鱼,长得好吓人,馨儿怕,馨儿才不敢吃呢!”馨儿将头埋在朱瞻基怀里,若微见状立即将她拉了下来,塞到湘汀怀里。

  “原本也不是做给你吃的。”若微用黄釉高脚钵盛了满满一碗放在朱瞻基面前,“快喝吧。”

  朱瞻基看着若微,目光中有些责备之意,“原本就是你的错,馨儿想喝就让她喝一碗,偏为了吓她,带她去看活的鳗鱼,自然是给她吓着了,我看如今都落下病了。”

  “还不是你宠着她?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做的汤,倒有一多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,亏她还有的怕,要不然真是头疼。你当这江鳗好弄呢?王家大哥为了供你喝这汤,夜夜都要去江上捕鱼,还不是总能遇见的。这一条鱼一丈来长,我要切上十段,早中晚各蒸一段,也只够三日的。原本只以为是民间的方子,谁承想后来太医院细细查了,说是宋时的《稽神录》里真有记载,必得喝上两三个月,你的身子才算是真正复原。”

  “若微,辛苦你了。”朱瞻基拉起若微的手,眸中的情意真挚万分,其实他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。所以,药也好,鱼也罢,他照单全收。

  因为他知道,若微还在,他必须要好好活着,这样,才能给若微幸福。让若微幸福,才对得起所有的人。

  就像许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,他为若微,甚至是为朱瞻基默默付出的一切,为的也只是让若微幸福。

  这,才是爱的真谛!

  在爱的境界上,朱瞻基坦承,他不如许彬。这个念头形成之后,他便释然了,也真正不再介意了。

  那样一个在气度、气势、文治、武功乃至道德、经略等各方面均超越自己的男人,他倾慕若微,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的?更何况,若微一直在自己身边,这便足够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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